栀子花香……。
温暖的躯体贴近她,赤果的肌肤触厌滑腻,花香满怀,他心满意足地轻吁著,将怀里的人儿拥得更紧;她逸出一声柔软的嘤咛,双手缠上他的肩,低头轻噬著他的肩头,撩拨他的欲望。
舌尖交缠,老道而熟练,只那一瞬间,被睡眠以及欲望禁锢的他完全清醒了。
别闹了,这么老练的润晴是哪来的?虽然已经在一起三年了,但他的小润晴至今接吻一样会害羞,这尾「灵舌」当然不会属于她。
躯体交缠著,挡在中间的棉被显得多余,她手忙脚乱地将棉被扯开,伸手往下采,动作突然顿住了。
牛仔裤?!
床头灯亮了起来,两双眼楮互相瞪视著。她双颊晕红、披头散发地望著他那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,突然狂烈地暴怒起来!
「牛仔裤!」她咬牙切齿地指控。
「不行吗?」双手枕在脑后,吕成彦淡笑著回答:「其实是因为临时买不到贞操带。」
话里头侮辱的意味十足,这彻彻底底激怒了她,简直像是把汽油倒进火塘里。左葵疯狂地扑上来,张牙舞爪地挥舞著双手,锐利的指甲划伤他的胸膛,留下一道道血痕。
「你这混蛋!」
猛然握住她的手,两人的姿态很暧昧,左葵身上只有一件轻薄的小亵衣,完全遮掩不住那曼妙的体态,浑圆的大腿跪在他的腰际,配上那双燃著怒火的美眸,浑身都充满野性美。
「看来你对我的穿著很有意见。」
他不但锁了门,甚至还穿著紧身牛仔裤,这是怎么样?当她像采花大盗一样防著!
这是她平生所受过最严重的侮辱!她辛辛苦苦将自己打扮妥当、算准了时间、还用了润晴最爱的沐浴乳跟香水,美食都已经送到他唇边了,他居然……居然用这种态度对她!
她是左葵耶!艳光四射、令人垂涎的左葵!
这阵子她为他所做的改变还不够多?她为他所做的努力还不够多?
润晴像个什么样子!不会煮饭、不会打扫,甚至连赚钱也比不上她!那个笨女人只会饭来张口、茶来伸手,每天在家里指使他作牛作马,睁著双无神的大眼楮,披头散发、穿著运动服的时候跟路边卖菜的大婶有什么两样?!
凭什么那样的润晴可以得到他无止境的宠爱?而自己这样尽心尽力,他却连看也不肯多看一眼?
她还不够惨?被小白脸抛弃、报复,脆弱得像风中残烛,这男人却一点也不怜惜她!揪著他的胸口哭到沙哑,他居然连肩膀也舍不得拍她一下!
她还不够尽力?每天把家里打扫得如同样品屋,多么细心贤慧,甚至她还煮好饭等他回来吃!这辈子她几曾为一个男人这样努力过?而他,他竟然宁愿吃便当!
太可恶!这家伙真的太可恶了!
「告诉我,我到底哪里比不上润晴?」气馁了,她沮丧地放松了肩膀,低垂著头颅,沙哑地问著。
忍耐著撒泼的冲动,忍耐著将他当场撕成碎片的怒火,她暗暗咬牙切齿。
再怎么样也要撑到润晴进门,得不到你,就毁掉你!
「你无论哪一点都比润晴强。」
「那你为什么不要我……。」低垂著头颅,悲伤的心情倒是很深刻、很真实。
「因为你不是她,我的爱,只给她。」
「她现在不在,你就算安慰我也不肯?我不会告诉她──」
成彦同情地望著她。左葵真的病得不轻,怎么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?
「很抱歉,我连同情都不能给你。」
外头铁门合上的声音传来,左葵恶意地握紧他的双手,双腿夹得更紧,趴在他的胸前,她冷笑。「看你怎么解释!」
门被打开,成彦猛然将她整个人用力举起,狠狠扔下床!
罢进门的润晴被吓傻了,突然有具人体被扔在自己跟前,任谁都会吓傻!
她眨眨眼,望著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左葵,再看看床上一脸憎恶的成彦,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。
左葵颤抖著肩膀,正哭著。
润晴叹口气,蹲下来。该说什么?
「他……」左葵的唇办狂抖,泣不成声:「他──」
「他把你摔得很痛。」润晴点点头,表示理解,同时努力整理心绪,思考著适当的表达方式。「他是个食人魔,力气很大的。」
听到这话,左葵反而愣住了!怎么没有半点火气?没有半点悲伤?
「我真的很遗憾失去你这个朋友。」思索了很久很久,她终于只能叹息,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,说不清自己内心的五味杂陈。
为了这件事,润晴居然好几天不跟他说话,持续冷战。
有没有天理?他力抗女魔头,保住了贞操,她居然还发他脾气?!
「你明知道她会来诱惑你,就不该让那件事情发生。」
「我有锁门,我还穿上了牛仔裤。」
「那又怎么样?还不是发生了?你把她摔成那样,害我连跟左葵继续作朋友的机会也没有了。」
「你还要继续跟她作朋友?!」吕成彦忍不住表叫。「她是个……是个神经病!连好朋友的老公也勾引!」
「你也知道她有病!有病的人需要帮助,不是你把她摔一摔就会变正常的!」
「我好好的在房里睡觉,她硬要扑上来,我不摔她,难道你要我跟她上床?!」
「她扑上来,你只要好好跟她说、拒绝她就好了,为什么一定要弄得这么难看?你就是故意要让她难堪,让她不得不搬家!」
「可是我们本来就讲好要她搬家的啊!」
「不是这种搬法!」润晴居然朝他尖叫怒吼。
他无言了,完全没想到润晴会「博爱」到这种程度。他败了!女朋友讲义气到连老公被人抢也无所谓,他还能说什么?
「左葵现在一定很可怜……。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,润晴横著眼楮瞪他。「都是你害的!」
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,他只能模模鼻子,提著公文包去上班,心情一整个闷。
有没有那么夸张?有没有那么离谱?在自己家里锁著门、穿著紧得要死的牛仔裤睡觉很舒服的吗?为什么润晴的想法会这样异于常人?!他居然还一直认为自己很了解她。
「迁怒,这一定是迁怒。」小李这样告诉他。「我老婆也经常这样,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发雷霆,弄到最后才发现她根本不是为了那件事生气。」
「润晴不是那种人。」白了小李一眼,成彦继续闷著头吃饭。
这种家伙懂什么女人?润晴哪是这样小鼻子小眼楮?就算她叫他去安慰左葵他也不意外;为了朋友,两肋都可以插刀了,老公算什么?大义灭亲才是润晴的王道啊(泪)!
「那你的求婚怎么办?你不是已经准备好久了?」小李白目得不知道该停止话题,反而穷追猛打。
没错,买戒指是托小李帮忙的。实在没办法,身为业务经理的小李人面广得不得了,连首饰店也很熟,非得托他帮忙才能在金价高涨的年代得到一点小小小小的折扣。
「我没听说钻石放久了会生小钻石。」
「……」真想掐死他!
「我拿回去的话,店家应该很乐意用九折价回收喔。」
啪地一声放下筷子。「我像是会把买来的东西退回去的人吗?」
「农历春节快到了,紧接著就是情人节的档期,还有儿童节、清明节、母亲节,就算你现在求婚,等到你们可以结婚也要大半年过后。」小李安慰地拍拍他的肩。「先退回去,说不定金价会往下跌。」
见鬼了,结婚跟清明节、母亲节有关系吗?!
「我买的又不是金戒指!」他忍不住怒吼了。
「人家是好意嘛……。」小李一脸委屈地望著他,突然灵机一动!「说起来……公司在情人节的时候不是要跟XP联合举办大型活动?什么‘亲亲我的爱’之类的?要不要到时候……嘿嘿嘿。」小李贼兮兮地笑著。「干脆就搞大一点,假公济私一下,你觉得怎么样?」
「什么怎么样?」
「干脆办个超大型的示爱活动,看要什么超大型的电子广告牌还是公交车广告统统都行!反正有XP付帐,让你的小润晴进退不得,非得答应你的求婚不可,霸王硬上弓!怎么样?」
这真是叫人怒从胆边生了!成彦轰地从椅子上跳起来,居然躁得满脸通红。「我……我是那种俗不可耐的人吗?!」
小李倒是傻了眼,忍不住耙腮搔头嘟囔:「咦!你不是吗?」
※
她真的不知道会这么惨,简直跟失恋没两样。
食不下咽、夜不安寝,路上看到与左葵相似的女人,心便一整个怦然乱跳;看到左葵喜欢吃的东西便想起她,看到左葵讨厌的东西也想起她,坐立难安,满心满脑都是关于左葵的种种。
不同的是,以前失恋的时候还有左葵可以诉苦,这次却没有了。
失恋成这样,连自己都没想到。
她的一生就如同那位「3A」所说的,是一张白纸上的几行黑宇,一眼便看尽了。
一直以来,她都过著无波无浪、风调雨顺的人生;出生在小康家庭,身为次女的她上有一个哥哥,下有一个弟弟,爸妈都是平凡而善良的好人,念书的时候不上不下,拥有著中资之才、中上之姿的她一直到考上空姐之后才开始如花绽放。
斑中时代认识左葵,那时候的左葵已经人如其名,艳丽得如同一朵向日葵;左葵是隔壁班的同学,长她两岁,因为国中时代混得太凶的左葵重考一年,于是开启了她们漫长十年的友谊。
斑中时代的左葵爱玩、爱笑,锋头极健。
同为女校,左葵每年情人节收到的情书是以「迭」来计算,而黄毛丫头的她则是高中三年连一封情书也没收过。身为左葵的死党好友,她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分享左葵因著无数次恋爱而发散的光与热,那时候的她真的也曾偷偷的恋慕过左葵吧!那样灿烂夺目、那样耀眼奔放的光芒!
她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,虽然左葵因为打工的关系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,不过左葵租的房子就在她家附近,她们几乎是天天见面,一同嘻笑著度过大学四年的生活。
那时候的左葵已经完全脱离青涩的岁月,开始过著成年人的生活;她打工过的场所多到难以计数。
风花雪月的堕落之所小费最多,左葵也在里头打滚了好几年;但很神奇的是,左葵身上从未沾染半点风尘味,只有在她喝醉酒、刻意外放的时候,她才看得到左葵灿烂背后的那一丝丝沧桑之感。
偶尔望见左葵眼角所流露的疲惫之意,她总是感到好心疼。
大约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,左葵开始了她一连串「遇人不淑」的恋爱史。
她总是不懂,为何左葵专挑坏男人?明明就是个小混混、明明就是个不思上进的小白脸,为何精明干练的左葵会在同一个坑里跌了又跌?摔了无数次?
喝醉的时候,听著左葵抱著麦克风用那带点沙哑、充满著哀凄的声音唱著辛晓琪的「味道」:「想念你的笑,想念你的外套,想念你白色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。我想念你的吻和手指淡淡烟草味道,记忆中曾被爱的味道……思念苦无药,无处可逃……。」那沧桑的歌声简直夺人魂魄,声声断肠,逼得人泪流满襟。
她不能否认自己的确深爱著左葵,也许那并不单纯只是姊妹的爱情、知己的爱情,也带著一点恋慕、一点向往跟投射吧。
左葵活在她永远不能履足的世界,那个世界刀光剑影、血肉模糊,爱与恨往往只在一念之间;活在都市丛林中,每天过著枪林弹雨生活还能谈笑风生的左葵令人艳羡;然而──
「然而她却打算抢你老公。」
「他还不是我老公。」闷闷的,她无力地搅拌著咖啡。
熙来攘往的机场,川流不息的人潮从她们周围走过,每个人都提著行李、每个人都背著故事,她的故事算轻松了,只是依然教她心情沉重。
「你知不知道?笨死是没有药医的。」
「她想抢你男朋友,几乎已经得逞了,你居然在这里缅怀她?!」淑贵摇摇头,想了想,还是摇摇头。「我真是不懂你了。」
「什么缅怀?她又还没死。」
「不知道应该说你是心胸宽大还是怎么样,难道你想再去找左葵恢复友谊?笨蛋也知道那不可能嘛!还是说你要把吕成彦双手奉上?」
「那也不错喔,反正结果都是失恋。」玉祺突然开口。
淑贵跟她全都傻了,只见玉祺掩著唇嘻嘻笑著。「我开玩笑的嘛。」
「真看不出来,你居然开得出这种玩笑。」淑贵又摇摇头。天地真是反了,竟连最是单纯老实的玉祺也说得出这种话。
「我知道不可能,除非我跟成彦分开……。」
淑贵跟玉祺张大了嘴,半晌吭不出半句话。
润晴朝她们扮鬼脸。「是啦,我重色轻友嘛,这种事怎么可能。」
她们这才能把下巴收回去,然而这已经让她们大惊失色了。
「我听过很多荒谬的事,但这一件可以排名前十大了。」淑贵嘟囔著:「居然为了好朋友想抛弃男朋友?尤其还是那么好的!」
「我知道你会觉得很奇怪,可是左葵对我真的很重要,我们已经在一起十年了,她在我生命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。」
润晴说著,脸上露出痛苦迷惘的表情。「我真的不懂,她为什么要故意做这种事?明知道那不可能,为什么她宁愿不跟我作朋友也要去尝试?」
「也许她就是看不惯你这样风调雨顺、国泰民安吧。」
「什么?」润晴错愕地望著淑贵。
淑贵耸耸肩。「我对左葵了解是不深啦,只见过几次而已。不过我觉得她活得很辛苦、很疲倦,一点也不像外人所看到的那么光鲜亮丽。她活得那么累,可是得到的那么少;你活得那么轻松愉快,却什么都有,也许这就是左葵讨厌你的原因吧。」
「她讨厌我?」润晴看起来像是刚刚被一颗巨石击中头部,表情愕然又受挫。
「呃……。」淑贵被她的模样给吓著,她睁大眼楮、小心翼翼地更正:「嫉妒?」
「她怎么可能嫉妒我?又怎么可能讨厌我?那是左葵耶!长袖善舞、精明干练的左葵!」润晴呼地跳起来怪嚷。「更何况我们是十年的朋友啊!十年耶!人生最精华、最珍贵的十年我们都在一起!」
「你们见证了彼此的人生,一个成功了,一个失败了。」玉祺轻轻地开口。「如果可以交换过来的话,那该有多好,也许她是那样想的吧。」
本来只是被巨石击中,现在巨石已经压扁她了。
润晴的双肩垮了下来,惨著脸,满面哀凄。
她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性,从来没想过左葵会讨厌她、嫉妒她,从来都是她羡慕、佩服左葵,左葵怎么会喜欢她这种平淡无味到像一杯白开水似的人生?
淑贵安慰地拍拍她的肩。「别这样嘛,过个几年,也许你们……。」想了想,她还是闭上嘴。这种安慰实在很无稽,谁会跟一个试图对自己男朋友霸王硬上弓的女人重新作朋友?那怎么想都很荒谬吧?
「呜……我好沮丧……。」
「哇!」突然,淑贵跟玉祺同时大叫起来!
「干什么?我不能沮丧吗?我真的……。」淑贵猛然握住她的肩膀,将她转个身面对航空时刻表。
那张表非常大,瓖嵌在机场的正中央,她们已经见过上千次,照理说上头应该密密麻麻都是英文跟数字,写明了每个航班起落的时间,不过现在上头一片漆黑,只有几个大大的中文字写著:林润晴,我爱你!
整座机场像是突然被净空了,先是一片鸦雀无声,然后窃窃私语的嗡嗡声开始响起──
「那是什么?可以这样吗?」
「那是什么啊?」
「周俊杰!你看你看!」
「天哪!真的是周俊杰耶!」
「哇!好帅啊!我要晕过去了!相机!相机!」
人群开始慌乱杂沓,然后渐渐地像闻到蜜味的蚁群一样住她们的方向聚集过来。
她瞪著上头的字,脸渐渐烧红,一股巨大的怒意将压扁她的巨石慢慢举起──
就像拍偶像剧,不远处有个身材修长的男人捧著巨大的花束慢慢朝她定来,一脸诚恳认真的笑。
他的动作很慢很慢,后头跟著摄影机跟满满满满的人群!
便告牌上头现在炸起烟花了,电子烟火轰轰轰地炸开,又几个中文字跑出来:跟我交往吧!
X的!她感觉脑袋里头有什么东西「叮」地一声崩断,眼楮顿时火红了起来。
用慢动作慢慢定过来的男人诚恳无比地在她面前单膝跪下,深情款款地望著她,将花束举到她面前。
「润晴,请答应跟我交往──」
他后面也许还有许多感人肺腑的话即将说出口,说不定他会唱一首情歌。
他的样子很帅,那双深邃的眼楮尤其动人,身穿著白色西装的他看起来就像梦幻中的白马王子,理论上女孩子都应该会被这场景感动;理论上。
实际上──
她深深吸了几口气,努力叫自己冷静,可是她做不到……她真的做不到。
崩断的理智现在在遥远地平线的那一端飞舞著,内心原始的火焰疯狂燎原!
美眸里几乎喷出火来的润晴一把夺过那巨大的花束,当它像石头一样狂暴而激烈地砸向单膝跪在她面前的男人,同时破口大骂!
「X的!你就是听不懂是不是?!老娘不想跟你交往!老娘连看都不想看到你!混帐!你不知道老娘心情差到极点吗?!可恶!X的!扁死你这个听不懂中文的死白痴、文盲!去死吧!」
整座机场的人全都掉了下巴。
被痛扁的周俊杰更是完全傻掉了!这不可能的!这绝对绝对不可能发生的!没有任何人可以抵抗这一招,怎么可能有人会在光天化日、大庭广众之下痛扁他?!
可是花束确确实实打在他的头脸上,他那张引以为傲的俊脸、他那双令人印象深刻、无法抗拒的星眸──
「哇!不要打我的脸啦!你这个疯女人!救命啊……。」
最后,摄影师跟工作人员不得不冲上来架住完全狂暴化的润晴,免得他们的男主角被打死在当场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