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芊离?」从「墨点雨」走出来,蕴蓝看著在竹上系丝带和纸条的古芊离,疑惑地问:「你在做什么?一大早的就看到你呆在这株竹子边上。」
迸芊离的长发在空中划成飞弧,她转头对蕴蓝盈盈笑说:「耶?姐姐不知道吗?今天是七夕呀。」
「七夕?」
「不是吧!这种日子怎么能不知道?是中国的情人节啊!」
「……」
迸芊离盈盈笑说:「传说中,牛郎把来自天庭的仙女——织女留在身边,娶她为妻。然而神仙不允许仙人和凡人相恋……」
「这个我当然知道。」蕴蓝打断芊离,「但是,你在做的事情和那个有什么关系呢?」
迸芊离一脸被你打败了的表情,「姐姐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呢。传说在今天把愿望写下来,然后挂在竹上,就会得到幸福啊。」
「是对情人祈愿的幸福吧?你有情人吗?」
「讨厌啦,姐姐,人家是纯洁的高中生,怎么可能有那个。老师教导我们,要把生命奉献给神。」古芊离双手合握在胸前,平常那样奇怪的女生,在沉默的瞬间,竟然给人非常圣洁的感觉,「天堂在这里。地狱在这里。」她低声说。
「你这个样子,倒有点像是圣玛丽的女学生。」
迸芊离俏皮地笑起来,「平常不像吗?」
「你自己觉得呢?」蕴蓝走到竹边,捕捉到一条丝带,若有所思。
「嘻……我是觉得,许愿不一定要许关于情人方面的,但是,在七夕许下关于爱人的愿望,一定比较容易实现吧。」古芊离狡黠地笑说,抱住蕴蓝的手臂,「真的很灵哟。织女和牛郎,在天上看著所有有情人。」
「去干活吧!鲍主殿下!」蕴蓝推著古芊离向店里走。
「人家不喜欢公主殿下这种称呼啦!」
在进店前蕴蓝再看了那棵临街而立的修竹一眼。
七夕……七夕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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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月初七果然是属于情人的日子,今天光顾店里的客人,全是成双成对。情侣系列的服装很受青睐,各个年龄段的都有卖掉。
蕴蓝坐在收银台,看著客人们进进出出,托腮沉思,「情人节啊。」
想起来,整整三年照顾那个白痴植物人,甚至都没有时间找男朋友。已经是走上社会的职业女性了,也被强迫接受过相亲,居然连真正的初恋还没有过……想到这里就觉得很沮丧。蕴蓝用笔在本子上用力划,「总之都是那家伙不好!可恶,为了他,耽误我那么美好的青春岁月!」
柔软的纸笺在蕴蓝的蹂躏下「哧」地划开口子,蕴蓝突然一惊,「啊!」这是日记本呀,明明是想写日记的,却被划成这个样子,「可恶!这也全怪那家伙不好!」
她把本子塞进抽屉,气愤地靠在椅背上。
「咚咚。」收银台的玻璃屏被敲响。
「啊,是。」蕴蓝一惊,坐直身体。在收银台外的客人西装笔挺,却被手里大把娇艳欲滴的红玫瑰遮住面孔——是要给恋人送花吧?真是有些羡慕这位先生的女友。
发现那位先生并不是买了衣服要交款,蕴蓝带著标准的职业微笑问:「先生是有什么需要吗?」
「啊,是有些特殊需求。」
「特殊需求?」蕴蓝问,突然觉得对方的声音有些耳熟。
那束怒放的玫瑰被放下来些,花后面的男士对蕴蓝微笑,「因为收银台的窗口太小,所以,有请你出来收下这束花。」
「丁先生?」蕴蓝站了起来。
「出来一下,好不好?」丁先生微笑。
万万没有料到,第一个在情人节送花给自己的,会是仅有一面之缘的相亲对象。唉,唉,自己的人生,还真是悲哀。走出收银台的时候,蕴蓝颇觉沉痛地想。
「那个男人是谁?」韩楚远远投过目光,问。
迸芊离细心把模特身上的衣服领子整理好,盈盈笑说:「哇,哥哥的眼楮怎么关注得那么远呢!收银台在大厅对角线边耶。难道说哥哥一直在看姐姐吗?好……浪漫呀!」
‘你在说什么啊?」韩楚有些头痛地看著满脸奇怪表情的古芊离,「拿了那么大一捧玫瑰走来走去的变态男人,无论谁都会注意到吧。」
「变态男人?」
「一个大男人捧著花到处走,做这样恶心的事情,当然是变态男人。」
迸芊离微微撇嘴,「我倒不觉得他是变态男人,我只觉得你是个笨男生。」
「什么啊。」
迸芊离把塑料模特一推,逼近韩楚,用恶狠狠的表情说:「拿著玫瑰在情人节找相过亲的女孩子示爱,代表他想要和姐姐约会,聊天,喝茶,逛街,这样这样,那样那样,订婚,结婚,生孩子。这么大的危机都到你面前了,你居然还有心情骂别人说他是变态?你是宇宙无敌超级笨蛋才是真的!」
「你到底在说什么?!」
迸芊离哼了一声,背转身子不理韩楚,「算了算了,反正你也听不懂。早看出来哥哥是个单细胞的大笨蛋,你不明白也无所谓。」
小常好奇地问古芊离:「你怎么知道那男人和老板相过亲?」
迸芊离盈盈笑说:「讨厌,是小常哥哥和我聊天时候说的啊。」
「咦?没有啊?我一点印象都没有。」
「讨厌啦,工作时间不许聊天,走嘛走嘛,又有客人进店来了。」古芊离推著小常往旁边去,「喏喏,那边有客人在等人服务。
韩楚发著怔望向收银台,「那家伙,相亲吗?」他问古芊离,「喂,你真当我是白痴啊,今天是哪门子情人节?」
迸芊离痛苦地看著韩楚,「呼,七夕!七夕!又要再说一次吗?是牛郎织女……」
「好好,我知道了。」韩楚打断古芊离。那么说,真是相亲对象在情人节送花了?
那……那不就代表示爱,想要和女方「约会,聊天,喝茶,逛街,这样这样,那样那样,订婚,结婚,生孩子」?即使迟钝如自己,对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完全不了解啊。
「是吗?」韩楚低声说,沉默下来。
「嘿嘿,了解到危机逼近了吧?」古芊离靠近过来观察韩楚的表情。
「……是啊,确实是危机。」他喃喃地说。
啊,神啊,那个迟钝的男生在我的启发下终于开窍了吗?古芊离满脸期待,鼓励韩楚继续说下去:「嗯嗯——」
「确实……到了今天,大家都已经成人的今天……」
「嗯嗯——」继续期待。
韩楚仰头大笑,「哇哈哈哈哈,确实是大危机啊!女人的年纪是致命伤,那个男人婆也开始担心自己嫁不出去了吧。」
「……」
韩楚的表情很无聊,就是那种随时可能大叫「我胡汉三又回来了」的无赖表情,「真是好运气啊,那种野蛮女人,居然也能找到肯送她花肯娶她的人。再不好好把握这最后的机会,下次再没有同样的傻瓜会上钩了!」
「……切。」古芊离扫兴地别开头。本来以为可以看好戏的。哎,最近自己的话术退化了吗?好像没办法用语言兴风作浪。不!不!不是自己的话术有问题,是和自己正在说话的人愚蠢到超越人类的极限。懒得再和他玩。
「哥哥,好歹跟你说一句,这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哦。」
「是啊,终身大事,也不能不考虑了。」韩楚摆了个很帅的POSE,深黑的眼楮那样深沉,「为了这个将来,尽快把电话地址爱好告诉我。」
迸芊离的笑容不减,眼楮里却并没有笑意,「我不讨厌别人追求我。可是我恨不喜欢我的人追求我。」
「我当然喜欢你啊。你这么可爱……」
迸芊离的视线透过韩楚,对后面的客人甜甜微笑,「您好,需要我为您服务吗?」然后视对面如透明般地,踩过去。
「做什么啊!」韩楚忙不迭让开,「暴力会传染吗?」
「……」装做没听见。
今天真的是生意很好的一天。在芊离走开,留他独自一人时候,韩楚突然意识到这一点。
穿著合适优雅的店员,安静而美丽的笑容,在中意的衣饰前流连的情人。这个店是包含了蕴蓝理想的店。
周围那样忙碌和井然……他透过那井然的忙碌,看到自己的青梅竹马的伴在和捧著玫瑰的男人倾心交谈。
她用从来不曾对自己有过的温柔对别的男人微笑。
她用从来不曾对自己有过的温柔对别的男人轻语。
她微微垂下头,软软的短发在纤细的肩膀上飘过,流出一片水样的温柔。她把手轻轻撩过发,颊上带著绯红的颜色。
全部都是不曾见过,不曾为自己而生的温柔。
在自己不知道的三年里成长得到的,女人特有的温柔。
在自己没机会目睹、没机会经历的三年里生出的温柔。
「哼……」韩楚转头,慢慢踱出「墨点雨」。在开门的瞬间深吸一口气,让混合了青草味道的湿润空气充满肺里。韩楚自语:「果然还是这种空气比较适合我。那种服装店里薰衣草的味道,不是我这样大男人该每天感受的。」
他大大地伸了个懒腰,恢复了一贯的精神,看著晴空万里说:「好——的!决定了,明天去找份比较正常的工作。」
说起来,一切还是命中注定。
就在那一刻,韩楚就听到熟悉而亲切的声音,在作下离开「墨点雨」决定的那一刻。那个声音在脑海中被储存在最深而最远的角落,因为刻骨铭心,反而一时间想不起来是什么。
韩楚霍然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头,心中有疑惑有期待,他预感在过往生命中有著重要意义,却因为安适的打工被暂时遗忘的某些东西,要回来了。
是摩托车!
有摩托车在道路上呼啸而过,车上年轻的孩子在为自己的速度欢呼。他们带起了狂傲的风,翻卷出青春和叛逆的气息。在风之利刃刻过衣衫的瞬间,韩楚屏住呼吸,突然不能呼吸!
摩托车!摩托车!
能带自己穿越时间空间、追过风的摩托车!
韩楚暗暗在衣袋里握住手,发现掌心已经潮湿。他不知道自己露出了怎样期待和兴奋的车手眼神,竟让那群初驾车的孩子里有人刹车在他面前。
那孩子露出骄傲的笑,「你玩车的吧?」
韩楚也笑了,「看得出来吗?
「你看摩托车的时候,眼楮在放光耶!」那少年打量过韩楚,问:「什么水准?」说话的时候下车,对韩楚做了个邀请的手势。
韩楚的手抚摩过宝蓝车身的时候,感觉到了自己在微微颤抖,因为接触车身而兴奋得手指颤抖了——我竟在前段时间忘记了这样的快乐?我竟然忘记了自己有多么爱摩托车?!韩楚猛地跨上身,朗声说:「风以上的水准!」
他终究还是他。他终究还是那样快。在无法想象的时间里,韩楚已经追上前面那么远的少年的同伴们!
他的黑发狂舞,眼楮里的笑灿若晨星,矫捷的身影柔和灵敏得好像火光。带著赌徒样的神色,他轻声说:「来吧!来吧!」然后在纷杂的惊呼声中猛地拧身,流星般调回车头,转回「墨点雨」门口。
那里的少年已经瞪圆了眼楮,他毫不怀疑韩楚是自己见过最快的车手。
「厉,厉害啊!」他大叫起来,「你是怎么转的车头,怎么可以这样快?我练了那么多次,还没有一次完美地转好!」
韩楚下车,拍拍车座,冲少年大大咧咧地笑说:「没什么了不起啦。初级问题,初级问题!你是借女朋友的车吧?女式车算是容易了,在猛催油门的时候使劲提车头就好;男式的比较复杂,要握紧离合踩住脚刹以后催油门,把油门催到很强的时候同时把离合和脚刹放了,再猛催油门——这三下要紧接著做。男式车最好用1档,容易一点。」
韩楚把头盔一把掼在少年头上,大笑,「不可以一下子用2档,慢慢学,否则摔死你。」
这时候早领先在前面的少年同伴都回来了,摩托车的轰鸣震耳欲聋。他们像看英雄一样看韩楚,七嘴八舌:「这么有实力怎么没见你参加赛事?」
「这种技巧,埋没太可惜了吧?」
「喂喂,做点高难度动作给我们看怎么样?」
受到这样的吹捧,韩楚那种白痴性格的人,想要不得意忘形真的很难。他仰天大笑,「哇哈哈哈哈,没问题,没问题!」
「好……啊!」欢呼未曾完整,少年吃惊叫起来。
在了解他们惊叫的原因前,韩楚感觉到了花的芬芳:狠狠被甩到自己身上的红玫瑰,不知道被灌注了多少气恼和伤心,纷纷散落地上。掷花过来的人手还停在门边,脸色气到煞白,恶狠狠地瞪住韩楚。
「做什么啊?」韩楚恼火地看著蕴蓝。
蕴蓝一字一句地说:「练摩托车技巧的话,离开我的店门口,不要制造噪音,不要喧哗,不要找错地点。离开这里,请!」
韩楚轻哼:「就为了这个,气得那副样子,像什么样子。走吧走吧,我们去别的地方。」
「哦哦。你女朋友长得正点,个性不行哦。」少年哄笑起来。
「什么女朋友。」韩楚瞥了蕴蓝身后的丁先生一眼,「走啦走啦。」
蕴蓝大声叫:「他们都得走,你哪里都不能去!」
「哦哦……」少年们先是一愕,随即又哄笑起来。
韩楚皱眉,「你今天怎么回事?得老年痴呆症了吗?」
少年之一已经跨上车,对韩楚摆头示意,「算啦,和女人夹缠不清的,走吧,我带你。」
韩楚大吃一惊,来不及预警,一道黑影已然掠过身边直取那少年,一声清喝:「呀!」重踢过去。那可怜少年甚至没有来得及知道发生了什么,已经被踢飞出去。
蕴蓝站在少年的车前,脸色铁青,「请马上离开。」
「什、什么嘛!」少年们纷纷后退,不甘心地看著韩楚。
韩楚恼火地说:「别太过分了!就算是你,也无权干涉我的生活!」
蕴蓝冷笑,「你想教他们什么?飙车吗?把他们教成你那个样子?」她的笑容越来越安宁,越来越诱人,正是要大爆发的前兆。果不其然,下一刻蕴蓝大叫:「把他们教到像你那样在医院里躺下去!血流到满地!让他们像你那样子每天不能说话不能动,逐渐被所有人厌倦和嫌弃!」
「啪!」
一记重重的耳光落在蕴蓝的脸上,那样快,那样狠,让所有人来不及反应。
顿时一片寂静。
「……」无比安静中,蕴蓝轻轻地问:「会被伤害自尊吗?被人这样说。仅仅是被伤害自尊就要翻脸吗?那么心灵身体都为你的事连带受到伤害的人呢?不可以发泄吗?非得忍耐吗?」
向来无所谓的神情已经消隐,韩楚的神情如冰,「你可以不忍耐,你可以把我放在一边不去理睬。你当然可以厌倦嫌弃我,但是你没有资格没有权利干涉我的人生,没有权利在许多人面前揭起我的伤疤,让我流血给这么多人看。」韩楚一字一句地说,「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,总以为自己的安排该被人遵从,容不得人反抗——我忍你很久了。」他随即缓缓转头,挑衅地望向丁先生,「眉头拧那么紧干吗,要打架吗?自己的女朋友被别人欺侮了,咽不下这口气吧?」
丁先生用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目光注视著韩楚,然后看地上散落的玫瑰。无声地叹气后,他伸手揽过仍未改变姿势,偏头而立的蕴蓝,不发一语地带她离开。
「……」
「到底怎么回事啊!」这时候才出店来的小常,看著被拐走的老板和门口大帮沉默著在发呆的人,以及处于中心地带的被观赏动物韩楚,只觉头脑一片混乱,抱头大叫:「才不过生意稍微好点,立刻被神嫉妒了吗?!」
「……」一直在旁边编发辫的古芊离挽好最后一道绳花,妩媚的眼楮不知道看著哪里。终于站过来,大声冲大家说:「对不起,今天打烊了。」她伸手强行拉过韩楚和小常进店,然后对门口所有试图继续看店里状况的人们报以完美的微笑,「已经没有什么好看的了。」用力锁紧内门。
听著外面间断传进的议论声,古芊离靠在门上,重重叹了口气,「还特意说到今天是七夕,闹成这个样子。」
韩楚一脸油盐不进的表情,「总之是要教训我吧,何必关店?老板回来肯定会不高兴,这么好的日子,赚钱那么快。」
「我管你们。」古芊离旁若无人地走过韩楚身边,「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好了,反正我是来打工的。呼,累死了,休息一会再营业,保证营业额更好。」古芊离大模大样地冲所有店员叫说:「休息啦休息啦,下午继续!我们要赚大把银子!要老板发红包!」
「……」韩楚突然觉得很疲惫,随手拉过把椅子坐下。
迸芊离从口袋里翻出巧克力,一点点剥包装纸,拉把椅子坐在韩楚身边,「喂,这次没有被姐姐打,还当众让她大大丢了脸,在那么多客人,甚至她的追求者面前羞辱了她,感觉是不是很好?有没有觉得沙文主义其实不错?哦,对了,沙文主义是大男子主义的意思,哥哥知道吗?」她把巧克力递给韩楚。
韩楚累到不想说话的样子,推开古芊离的手。
迸芊离吃著巧克力,专注地剥第二块,「你呢,如果现在很想被人骂,也耐心等老板回来再说吧。」
「谁想被骂啊。」韩楚的声音很低微。
迸芊离把包装纸扔向废物桶,很可惜地,纸是那样轻,飘著飘著落在纤尘不染的地面上。她吐了吐舌头,「你爱被骂或者不爱被骂都无所谓啦。反正一切都要等老板回来再说。因为,」古芊离加重语气,「除了姐姐之外,这里的任何一个店员都不会为你的事情伤心或者生气,对你的生死和人生都不在意。他们才不会管你飙车危险不危险,他们才不在乎你是个好人还是坏人。」
「……」
迸芊离盈盈笑了,「谁、都、没有兴趣、斥责你。惟有姐姐,惟有一直在看著你,关注著你的姐姐一人会那么做。所以,就算你想被骂也只好等她回来,我不是说哥哥有受虐狂倾向啦。」
「……」
「从小一起长大,姐姐应该很明白说什么话会真的激怒哥哥。可她偏偏要用那么激烈的方式阻止哥哥和那些少年走。」古芊离的神情有些寥落,「姐姐是觉得,即使会被怨恨,会受到羞辱,也一定要为自己在意的人做些什么吧。这种事情,我一辈子都做不到。」
「我做得过分吗?」
「嗯……」
「我真的做得过分吗?我只是有著自己的梦想,想要比任何人都快。世界上有人喜欢集邮,有人喜欢藏书,为什么我偏偏不可以喜欢摩托车?」韩楚问。
「你当然没有错。我比你还要爱冒险,我比你还要喜欢疯狂。但是人总是在不断地取舍中生活,如果鱼和熊掌不可兼得,就必须要舍弃一些东西。」古芊离沉思说,「我若是你,说不定真会选择摩托车,毕竟对于现在的我来说,自我最重要。但是哥哥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呢?是姐姐一直在身边,还是摩托车?听老人说,成年以后想法都会渐渐改变的。」
「我为什么要她一直在身边……」
迸芊离摆手制止韩楚继续说下去,「我是绝对不对危险运动有偏见的,但是从实际角度来说,危险激烈的运动确实无法做一辈子。你呢,现在放弃了姐姐,以后可以很骄傲地说,我为自己热爱的运动奋斗终生。可是反过来想,摩托车是不能玩一辈子的,姐姐却是可以相守一生的。我向你保证,又要摩托车,又要姐姐留在身边,完全没可能。」
「……」
迸芊离突然站起来,语气变得比平常更夸张:「讨厌啦!说了不管你们的事,又说了这么多。都是哥哥不好,害我讲那么多严肃的话,口干死了。走了走了,我去喝水。」
「喂,芊离。」
「嗯?」古芊离盈盈笑著看韩楚。
「谢谢。」
谢谢?古芊离的眼楮里闪过不可捉模的神色,笑了,「没事!没事!那个,哥哥,早上和你说过今天是七夕吧,其实话没有说完。」
「牛郎和织女的故事嘛,你不说完我也知道啊。」韩楚说。
迸芊离摇头,「我是说,把自己的心愿写在纸上,然后挂在竹子上对天神祈愿,一定会得到幸福,一定能实现心愿。」她微微一笑,美得超越了凡俗。
「幸福……」韩楚望著古芊离,喃喃地说。面前这天使一样的面孔,绝不是在说谎吧。不知道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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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色皎洁。
韩楚站在「墨点雨」外,看著五彩缤纷的竹子。除了古芊离外,许多人都在这里虔诚地许了愿望,把寄托自己心情的舞带系在竹上。
他已经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到外面来的,他只知道,现在蕴蓝还没有回来。
不知不觉中在门口踱了几百次步子,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对面的竹子——它的翠绿上面带了那么多色彩,那么美。
门口依然残留著散乱的玫瑰,在清冷的月色里暗暗地寂寞。
有没有暗香?有没有暗香?
韩楚终于俯子,把它们一支支捡起。这已经没有刺的玫瑰,让人看的时候那样心痛。下午蕴蓝到底是怎么放的手,带著怎样的心情把它们掷过来?
韩楚环抱玫瑰,没有察觉自己那珍爱的姿势,和下午所见的丁先生一模一样。他稍作踌躇,跨过街道,走到竹子边。
他轻柔地把玫瑰一支支束在竹上,坚挺而瘦细的竹枝微微抖动。
韩楚退后一步,对那玫瑰说:「你的主人若真能带给那家伙幸福……就让她幸福地笑吧,能开心一点就好。那种好男人,一定不会让她哭泣。」韩楚缓缓闭上眼楮,「我清醒过来的时候,那家伙泪痕不干的样子,我一生都无法忘记。」
「我其实很怕被厌倦和嫌弃,怕被那家伙犀利地看穿,才会发那样大的火。一想到她会因为我的病而讨厌到会离开,心里就起无名火。」韩楚干咳一声,「这么丢脸的事情,怎么好意思承认?」
韩楚轻轻地笑了,「就这样吧,你的主人一定要让她幸福起来。我是不相信什么许愿啦,不过你这棵竹子,要真有那么一点点力量,就记得我的愿望。」
「……」韩楚轻声说:「对不起。」
在这凉凉的夜风里安静地为她许愿……他合上双掌。
「……」
然而本该无比安静的这里,为什么有低低的啜泣?韩楚大声问:「是谁?」
「笨蛋……」啜泣著说话,语不成声。遥遥看过去,那不远处娇小的身影,可不是她?
「蓝……」
「笨蛋……」满脸泪水的她,被月光染成了银白,一步步走过来,「笨蛋!笨蛋!」
「你拿那种玫瑰许愿!明明是丢掉,为你而丢掉的玫瑰!」
「蓝……」
她突然倾尽一生力气奔来,扑进韩楚怀里,「笨蛋!能带给我幸福的,只有你一人,即使你再向神许一万次愿,别人也做不到那一点啊!」
她是那样纤细,那样娇柔。她的温柔的短发,全部埋在自己的胸前。
韩楚轻轻环住蕴蓝的肩膀,好似抱著举世无双的珍宝,「你这个家伙。」他捧起蕴蓝的脸,看著她盈满泪水的眸子,「对不起,又让你哭泣。我的愿望明明是一定不再让你哭。」
月色真的很好,月色真的很好。照著地上不知道谁掉落的平安符,和著树影在摇曳。
迸芊离趴在「墨点雨」二楼的窗台,看著下面的一片漆黑。
「嗯,麻烦啊,等他们卿卿我我走人后,我就勉为其难,把你也系在竹子上吧。」
似乎是在对护身符说话的样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