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鬼娘子 第二章

雷家大宅里灯火通明。

因为他们的二少爷回来了,回来时还顺便把大家统统吵醒。

「你三更半夜的回来干什么?」雷家老大雷尚德大声咆哮,他好不容易入梦,竟然被没神经的小弟吵起来!想到几天来的劳累,还有下半夜势必会发生的失眠,他就一肚子气,猛然爆发怒火,「你不会明天回来吗?一定要在这大半夜里敲锣打鼓的把我们全都叫醒吗?你以为你回来是件多了不起的事吗?」

瞧瞧周遭,哪个人不是睡眼惺忪!猛打呵欠?

「可是……可是我五年没回来了耶!」雷尚鸣很委屈的出声,一股悲哀涌上心头,鸣——五年才回家的浪子竟然没有受到大力欢迎,反而被骂得凄惨,他好可怜啊!

「五年没回来了不起呀?要是有骨气,五十年后再回来。」雷尚德干脆指著他天真的脑袋。

「哥,你好狠,我可是你唯一的弟弟呢!」眨巴眨巴著大眼楮,显得他很无辜。

可惜他遇到的是气坏了的大哥,根本无视于弟弟的可爱,把他的「爱心」放在脚底踩,「弟弟了不起啊!三更半夜的,什么事最重要,你总该知道吧?」

雷尚鸣头摇得像博浪鼓,就算懂也要装不懂。

「睡觉!」雷尚德火大的吼叫。

睡觉比见睽远多年的弟弟重要?!「哥,你把我的心伤透了。」他捧著心喊疼。

雷尚德看著弟弟依然像五年前那样爱耍宝,用膝盖想也知道他出外历练五年是白费了,仍然死性不改,以耍宝、骚扰他人为人生乐事。

「你才把我的身都伤透了。」半夜不睡觉,伤身哪!雷尚德看了看四周,见著仆人们犹打著呵欠强忍睡意,于是挥挥手,「去,睡觉去,不用服侍你们二少爷,让他自己去打理。」

自己打理?

雷尚鸣错愕的发出惨叫,「哥,那我的行李呢?」

「自己。」

喝!够狠。

「我还没吃晚膳。」

「你等吃早点吧!」雷尚德迳自走回房,背影正逐渐远离中。

哇!够酷。

「哥,我想洗澡。」

雷尚德赫然转身,咬牙一字字的将话迸出口,「你跳井去洗个痛快吧,」

好残忍喔!

扮哥的话,让他苍白著一张脸倒退数步,「可是哥,我跳下去之后,怎么爬上来?」

他认为这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,可却让雷尚德气得露出「火眼金楮」。

他指著弟弟的鼻子严重警告,「雷尚鸣,你再罗唆,我就把你丢到门外喂蚊子。」

雷尚鸣抖了一下,「我好怕喔!外头的蚊子多到可以把我的血吸干,然后夜风一吹,还没天亮就可以把我的身体风干……

「那样大哥你就犯了谋杀亲弟的大罪,会遭千人所指,被官府处以极刑的。别吧!大哥,小弟不忍害你呀……哥?咦?人呢?」他说著、说著,才一抬头,就看见大厅里一片空荡荡的。怎么人都不见了?跑回去睡觉了吗?「睡觉真的有那么重要吗?」他不死心的又追出门口察看。

哪还有人的踪迹啊,大家早就作鸟兽散了。

霍地,寂寥之情涌上心头,他好伤心哪,亏他披星戴月、日夜兼程赶路,只想尽快看到亲爱的家人一面,结果……他们竟无视于他的满腔热情,只想著睡大头觉。

「哥,我决定了。」他的拳头重重地击在柱子上,「我要把你的礼物没收。」以报大哥不重视之仇。哼!

不过,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刚刚还来不及提!眼看离黎明还有一大段时间,此刻去把大哥吵起来讨论,大哥很有可能会当场苞他翻脸。

但是,现在就叫他回房睡觉,他兴奋跳跃的心一时也平静不下来,如今之计,只有找个人好好的讨论一番,把这件事给敲定,而最适当的人选当然就是听到他回来的消息,却还死赖在枕头山上的娘亲罗!

「娘,你儿子我回来了。」

********

「娘,你醒醒啊!你儿子我雷尚鸣回来了,你怎么舍得不睁开眼楮,看看变得更英俊潇洒的我呢?」他用力的摇,大声的强调。

可怜的李秀珠,此刻仍留恋著枕头山上如梦幻般的风光,发觉有人在一旁干扰她的美梦,只是不耐烦的抬手挥了挥,「去、去,去睡觉,别吵。」

见娘亲叫不醒,他更大力的摇,「娘,赶快醒醒看看你可爱的儿子,你儿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。」

听若未闻的她,还是兀自闭著眼,嘴巴自动喃喃地道:「乖,睡觉去,别吵娘……」

「娘,我有心上人了,我要娶媳妇。」雷尚鸣干脆在他娘的耳朵边郑重宣布,认为娘亲会惊醒且跳起来,喜悦的大声说好.

「好,去娶。」李秀珠拉上棉被蒙住头,试图阻绝扰人的噪音。

「ㄏㄡ,我听到了,你举双手赞成罗!以后不可以反对喔!你要全力支持你可爱的儿子我娶白莲花回来当媳妇。」雷尚鸣高兴的说著,为将来很可能会有的反对事先铺路。

什么鬼女?与鬼为伴的不祥之人,谁跟她在一起,谁就倒楣……哼!他才不信,那个车夫所说的根本都是谣言、迷信!他这个京师教出来的知识份子岂会盲目听从。

不,他当然不听,他喜欢她,对她一见钟情,怎么样也要把她娶回家好好疼惜,让她再也不必受苦,不会受旁人冷落。

自她幼时开口说出那番「戏言」之后,可怜的白莲花这些年来时时遭人白眼、疏离,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吧?不过没关系,她白莲花走了好运在半夜遇见他,从此以后,她就出运啦,天再重,都由他来替她扛著。

呵,呵,光想,就觉得自己很有男子气慨。

「你儿子我对白莲花一见钟情,不可自拔。」想到明天找媒婆上门提亲时,白莲花会有的一脸激动表情,他就觉得好像吃了蜜糖般,心里甜滋滋的,好令人陶醉啊!

「你说谁?」

「就白莲花呀!」咦?谁问的?

雷尚鸣低下头来,发现娘亲已拉下被子,正睁著一双大大的眼楮瞪他,好像他犯了天大的错误一般。这让他想起当年他老黏著大哥,对姑娘家提不起兴趣,而他娘怀疑他有断袖之癖的时候一样,那双眼瞪得极大,像是恨不得冲上来把他的骨头全拆了似的,「娘呀!你干嘛这样看著我?让我心里挺毛的。」

李秀珠霍然坐起,揪住他的衣领厉声道:「毛的是我,你谁不娶,偏偏要那朵带衰的白莲花,你是一天不把我气死,你不甘心是不是?」

「不是。」识相的放低了声音,他又露出无辜的可怜相,「娘呀!你就成全孩儿的一片痴心,让我们鸳鸯交颈,比翼双飞吧?」

「儿呀!你就同情你娘我年纪大,白发苍苍,禁不起打击,不要把那个鬼女弄进门吓唬我老人家吧!」要比可怜,她会比儿子逊吗?她儿子扮可怜的功夫还是她教的呢!

「娘啊,别鬼女鬼女的叫,她还是个人耶!当年是她年纪小,不懂事,随便说个几句话,刚好说中了而已,干嘛这样计较。」

依稀,他还有些印象,十年前的七月初庙会,传闻有个女孩大声预言年底将会发生大灾难,夺走许多村人的性命,包括她爹的。起初,大家都不相信,说那是女孩儿胡说八道的,年底顶多会下场大雪而已,而下大雪能引起什么大灾难?大不了冻死几个人。

没想到,那年雪下得特别凶猛,黑压压的堆积在山上,然后在一个无月的夜晚,轰的冲下山来,掩没了大半的村子,活埋了不少人。那时候,她爹还没死,跟著临时组成的救难队伍准备去救人。

听人说,那时幼小的莲花还抓住她爹哭喊道:「不要去,不要去,爹去了就会死,就会死呀!」

她爹哪会相信,终究还是跟著那些人去了。

然后当晚,发生了第二次雪崩,把她爹和其他大半的救难人员全都活埋了,死的人比第一次雪崩时还多。

而幸存的村人不知道是谁先开口的,竟然指著幼小的莲花说:「都是你,都是你这个鬼女开口诅咒,所以他们才会死,是你咒死了你爹、咒死了大家,都是你的错!」

从那天起,白莲花跟她娘就被村子里的人孤立,几乎所有的村人都离开了雪崩现场,另觅他处建村而居,就只有她跟她娘没有,依旧住在那大雪随时有可能再次崩塌的山下。

她们几乎过著与世隔绝的生活。

好可怜!

他光是用想的,就忍不住哽咽,胸口闷闷酸酸的,相信那年的次春,春光融了雪水后,大家把埋在深雪底下,被水泡得浮肿不堪的尸体挖出来的同时,她应该又遭受了更多的责怪和辱骂吧?

小小年纪就被人如此刁难,她心里一定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,所以,他能理解今晚相见,她为什么说他迟早会怕她,而且没那个必要报出家门,因为她把他跟其他人归为同一类。

可惜,她错估他了。

「娘啊!你千万不要阻挡儿子的真爱。」

他娘一个响头敲上他的脑袋,「我偏要!你能怎么著?」说著,又拉扯他两边的耳朵,而且还是使劲的拉,「娘要一个正常的儿媳妇,不要一个会使邪术招鬼的衰女,你给我听清楚了吗?」

「娘,痛……痛……痛啊!」

「痛死最好,看能不能把你痛醒一点。」李秀珠更大力的捏呀掐的。

「好痛啊!」

********

又是一个黎明,夫依然清明,植物依旧青翠,而她的心却是晦暗的,一如这十年来的每一天。

到底,她为什么要生下来?活著的意义又是什么?

「咳!咳!咳!」母亲的咳嗽声拉回莲花漫游的神志。

她回到内室,拉好母亲身上的被褛。

「莲……莲花,天亮了吗?」白母衰弱的声音轻微的响起,在寂静的空气里显得是这么的清晰可闻。

「是的,娘!天亮了。」她小声的说著,心里明白娘亲的眼楮又更糟了,糟到连天明、天暗都分不出来。

「是吗?天都亮了,怎么这么安静?」她听不到任何鸟叫虫鸣。

不只眼楮,还有耳朵的情况也变得更不好。

深深的叹了一口气,莲花看著满室的不安宁,一群若隐若现、奇形怪状的小表们在屋子里奔跑不停,嘻哈的笑著,有时还会跑到她的跟前对她扮出非常难看的鬼脸。

「你到底看不看得到我们?大家都说你看得到啊!你怎么不说话?」

「你看得到对不对?看得到就跟我们聊聊天嘛!不然,我们就把你母亲带走喔!」

「因为天还很早,虫和鸟都还没有醒过来,娘,你再睡一会儿吧?」她掩饰的说著,把她娘亲重新安置在床上。

那些小表又来到她面前威胁,「你不要故意不理我们喔!我们生起气来可是非常恐怖的。」

莲花的眼光直接穿透小表,望向窗外的绿树。

自从十年前的那场大雪后,她就不再听信鬼物们所说的话了,鬼说的一定是正确的吗?它们告诉她的那些事情都是基于好意吗?

不见得。

她常常在想,如果当年她没在庙会说那样的话,或许爹就不会死,也或许,那血块鬼是骗她的,她爹会死!其实是因为她执意的相信爹会遭遇不测,就像村人所讲的一样--是她咒死了父亲?

或许……有太多太多的或许,可惜都没有答案,没有任何人或任何鬼可以指点她的迷津,就算真的有人指点,她也不会信吧?

十年前大雪过后,她学得了一件事--三缄其口。

不管这些杂鬼告诉她什么事,她都不和它们说话;无论这些小表在她面前怎么摆弄,她也都不理会。只要不说、不理、不沟通,她就不会惹上麻烦,就不会再有任何人因为她而死。

她再也承受不了「诅咒」的罪名。

只希望能平静的陪伴娘亲度过余生,然后在安葬好娘亲之后,她就会进入山林,从此与青灯为伴,从此长诵佛经,赎她一身的罪过。

因为若不是她满身罪恶,天又怎会罚她看得见这些鬼怪呢?

「唉!」长长的叹息,莲花掀开门帘走出房间,进了灶房,原本想淘米为娘亲煮碗稀饭当早餐,但打开米缸才发现,剩下的米竟不足一把。

饼得了今天早上,但中午怎么办?

自从十年前,她跟娘亲被村人当成瘟神恶鬼疏远后,就没什么进帐,无论娘亲或她的女红有多精巧,绣出来、织出来的物品都不大有人买,因为,传说凡是踫到她们经手的东西都会衰。

为了营生,她不得不贱价卖出她织的布、绣的女红给布铺。唉!看来,她又得去一趟市镇,把这几天织的布卖出去,然后换一点米粮回来。

但她真的不想去呀!

每次去,她都要遭受路人的指指点点、评头论足,重提她不祥的过去,然后到了布铺,还要受老板的刁难减价……这一趟折磨才算结束。

活著,真的太难,让她禁不住又再次问,到底她生来为何?

嘶——屋外突然传来异声。

似乎是马的叫声?莲花拉回思绪,脑中有著疑惑。

怎会有人来到她们家的门前?恐怕是有人迷路了吧!

「嘻!嘻!嘻!你惨了,虎姑婆来找你了。」调皮的小表们又到她面前作怪。

她置之不理,转身往门外走去。

来到屋外的莲花,见到门前有一批马队到来,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的妇人,妇人正冷冷的看著她,那双眼里有著莲花所熟悉的鄙视和不屑。

「请问夫人大驾光临,所为何事?」

李秀珠跨坐在马鞍上,口气不佳的问:「你就是白莲花?」

「是。」

「那么,我要你离我儿子远一点。」

莲花眼神愕然的望向李秀珠,「你儿子?你儿子是谁?」

「我儿子就是雷家的二少爷:雷尚鸣,他是万金之躯,不是你这样的女人配得上的。」

雷尚鸣?

记忆迅速旋转,莲花苍白著脸色,心中有了答案——莫非就是昨晚在墓地里遇到的陌生人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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